警车缓缓地开过这一条狭窄地道路,车轮碾过凹凸不平,满是碎小瓦砾地水泥路面,发出像是揉弄塑料包装纸一般的声音。罗峰副支队长坐在车的后座上,车窗被降下,炽热空气与车载空调的冷风在此交汇,竟是半山冰火。前边的警员双手把着方向盘,两人都神情严肃,路上不作一语,罗峰右手两指间夹了了一根点燃的香烟,已燃尽了半截,罗峰不时地抽上一口,然后伸手再窗户外点掉烟灰。
警车到达了现场,附近已经快被大小警车停满了,罗峰打开车门下车,同时把烟抽了最后一口,然后剩下的烟头随意地扔在路旁。
要进到院落之时,罗峰瞧见了一辆黑色的SUV,再看了一眼车牌。
“国安的人已经来了。”罗峰心里嘀咕。
现场在院落之内的平房里,平房很小,中间的客厅是最核心的现场,往左走是厨房,连着卫生间,右边是两间卧室。屋子里没有什么生活设施,卫生间只有一个脏兮兮的蹲式便池,无法冲水,厨房没有厨具,而卧室里只有床架,看起来像是荒废已久。
客厅里横着两具尸体,以老旧木头桌子为界,一具躺在靠内的一侧,
另一具倒在靠外的地方。罗峰蹲下来查看尸体,旁边的法医还在给尸体拍照,尸体胸口上有一处枪伤,弹头在他的胸腔内制造了一个巨大的窟窿,心肺全部受损。随意地看了两眼,罗峰从地上站起来,又去看另一具,眼前的尸体死状之残忍,令从事刑侦已久的罗峰也不禁有了些许反应。
尸体的手边有一把54式手枪,从枪身上一眼能看出来是仿造的,旁边立了个证物牌子,鉴证科的工作人员在拍照取证之后,小心翼翼地捧起这把手枪,装进了塑封地证物袋里。
“罗队。”从进入平房里一直跟在罗峰后边的警司说话了,罗峰看着他,而他正用斜眼撇着屋里的其他几位,是国安的人。
“我知道。”罗峰朝他摆手道,“先汇报一下情况吧。”
“情况没有什么复杂的地方,附近有群众听到院子里传出了特别大的响声,就走过来看,拍着院门没人来应,然后就报警了。”
“没看到有人在现场附近,而且,里面倒了两个人,只有一声枪响?”
“他说没有,报案人说,在听到第一声枪响之后,很快又响了两声,不过后面的声响小了很多。”
“枪呢?”
“里面那边是仿造的。”
“我看得出来,我是问另一把,两个人,两阵不同的响声,肯定不是一把枪。”
“还没找到,罗队,这就说到案子奇怪的地方了。”
“继续讲。”
“外面倒着的那个,是被51式手枪弹打死的,无疑就是那把54式手枪发射出来的,而里面的那具尸体。。。。。。罗队你也看到了,威力非常大,子弹不仅破坏了人体组织,并且之后射穿了房子的墙壁,鉴证科现在还在外面找弹头。”
“这么大的威力?”
“是啊,大概只有发射.50口径子弹的手枪能把人打成这样,但是,前面也更你说过了,如果那样的枪械,不可能声音会比仿造的54式还小。”
“死者的身份呢?”
“我们还在核查。”
“除了枪以外,现场还有其他线索没有?”
“暂时没有找到,桌面上还有两个酒瓶,我们准备从中提取DNA,不过,情况不可能是屋子里的两个人相互开枪,我不抱什么希望。”
“报案人呢?”
“在外面的车那里。”
“你先带着鉴证科的同志们找吧,我去看看报案人的情况,然后走访一下附近的群众,回头向我报告。”
“好的,罗队。”
言羽在镇上转了好久,黄昏的时候才慢悠悠回到家里,心里半是危险排除的庆幸,一半又是对自己的残忍行径的恐惧,自己在现场没有留下什么痕迹,更何况那两枪就已经足够转移警方的注意力了,他们恐怕要在这条线索上走进死胡同里。
言羽从冰箱里拿出瓶装水,冰冰凉凉的,握在手上,也感觉着自己的脑袋平静了下来,打开电视机,昨天晚上言轻看到了一半的剧集开始自动播放了,言羽拿起遥控器,切换到了新闻频道,把它当成了背景音乐。
他打开手机上了ARMS,上边的列表上多出了一件“武备箱”,言羽点击打开,ARMS上添加了一件“增强反应战斗服(Augmented Reaction Suit)”,一把“NK-3 AR(Assault Rifle)”,一个”装配机”。言羽把前两件物品取了出来,NK-3是一把短制形的突击步枪,有托结构,外观上承袭了现代的AR步枪,导轨上有变倍的智能瞄具,机械瞄具被折叠在导轨上,子弹同样是4.5mm口径,不过与手枪弹倍径有所不同,更长的弹体拥有更多装药,显然穿透力更足,目前备有四个压满的弹匣,每个弹匣里有35发。
至于那件ARS,是硬质盔甲制形,没有连体服结构,甲胄外边是白色的合成材料,各个甲片之间亮着绿色的LED灯,言羽将它从地上立起来,甲胄居然非常之轻,从身后进入盔甲,后方折叠起来的部件自动闭合,螺丝自旋锁死,盔甲的内载的主计算机自动开机,透明浮块式的UI在面甲上浮现。
盔甲以内部的聚变电池作为能源,保证了动力供给,言羽稍微摸索了一下盔甲的各个套件,没有发现什么新奇功能,也就关机退了出来。
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两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品,言羽有点懊恼地扶了下额头,然后将它们全部回收了,现在这个时候,他更想要洗个澡,清洁一下自己的身体。
浴室里贴着白色的瓷砖,莲蓬头撒下的热水在喷口与地面之间织成水帘,言羽正在轻柔地搓洗他的右边腋下,水落在他牛奶色的皮肤上,汇聚成道道水流,顺着身体的曲线一路向下滑,带走看不仔细的污垢。沐浴着水与最后一缕阳光的男孩子,仿佛一副顶级琴瑟的画儿,随着太阳的落下而徐徐展开。
何栋挂断了电话,把手机放在了西服上衣的内里口袋里,一边快步穿过亮灯的走廊,停在了一扇双开的深红色木门前,门上有着黄铜质的精致把手。
推开门进去,透过办公室的一体窗户,城市夜晚的川流不息,灯红酒绿满收眼底,左手边,昂贵的实木书柜上放满了精装的大部头书籍,宽阔的大班台后,同样身着西服,但是身体略有些肥胖的男子坐在老板椅上,双手十指交迭放在腹部,微眯着眼睛,他理着一头短短的寸发,头皮从发根当中展露在外。
看到何栋进来,男子也睁开了狭长的眼睛,里边露出一丝狠戾的冷光,何栋在他面前站定,微弓下腰:“老板,市局里的消息放出来了,您弟弟确实已经死了。”
得知了这一消息,男子只是点了下头,脸上依然不露山水----他叫梁国实,是被言羽射杀的梁国忠,也就是“阿忠哥”的哥哥。
“是那个小家伙做的吗?”许久,梁国实方才吐出这一句,语速缓慢,然而声气威严,一字字撞在何栋的耳朵里。
“您弟弟是被一把来历不明的大威力武器射杀的,就连国家安全局也被惊动参与此案了,而跟他动手的那个小家伙我们早已经查过,履历简单,没有可能接触到这样的东西。”
“我给弟弟派出去绑小家伙的那几个人呢?”
“都受伤了,其中一个瞎了一只眼睛。他们说他身手很好,挣脱锁具之后连续打倒了三个人,然后逃走了。”
“那可是三个部队里回来的人。。。他没报警?”
“没有。”
梁国实若有所思地看着斜上方,思考了一会又开口说:“给那三个人一笔封口费,叫他们滚蛋。”之后便是长长的沉默,何栋低着头不敢离开,等待着梁国实给出更进一步的指示。
“宰了他。”有差不多半分钟,梁国实又挤出来三个字,当说出了“宰”的时候,他的眼角猛然跳动了一下。
“可是老板,”听到“宰了他”,何栋的心里一颤,赶忙阻止,“弄出这么大的动静,恐怕。。。石老爷子那边不好交代啊。”
“石老头那边我去应付,”梁国实的建议被下属反驳,但是没有任何发怒的神色,像是吩咐下人去买菜,但是忘记叫账房拨钱般,“你只管带上人还有家伙。”
“明白了,老板。”何栋说完,无声地退出了办公室。
何栋走了,梁国实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,踱步走到窗前,冷眼看着窗下街道纵横里车辆川流不息,宛如无数蝼蚁的行伍,像是在为自己不争气的弟弟默哀。
第二天凌晨,夏日的天空还未点上灰蒙蒙的属于白昼的亮光,玄关走廊里响起了电机转动的声音,声音落下之后,门被推开,言轻伸手开灯,然后开始脱鞋子。
赤着一双脚,柔嫩的脚掌踩在地面上,悄无声息,言轻走得像是一只高傲优雅的黑猫,穿过黑暗之中的客厅,轻着手打开言羽的房间门。此时言羽已经睡着了,但是并没有入睡多久,他侧身躺在床上,盖着一层轻薄的空调被,两只玉藕般的手臂叠在一起,像是蜷缩但又不佝偻,床铺对面,玻璃面和灰色金属架构的书桌上,电脑机箱里蓝色的呼吸灯一明一暗,仿佛在无声地合着言羽的拍子。
言轻放低了身姿,跪在床前,双臂搭在床垫上,仔细的端详着言羽,自己的孩子,如同贵族在鉴赏收藏的油画般,但是那不自觉凑近了脸的模样,又有怀春少女一样的可爱。
“哼。”言轻发出了一声轻哼,带有着一点骄傲,也混着欣慰,她把脸凑得距离言羽更近了,言羽脸上细细小小的绒毛被卧室门之外透入的微光照亮,在言轻的眼里清晰可见,她温柔在言羽的脸颊上落下一吻,而后站起身来,离开卧室并带上了门。
第二天言羽起来,趿拉着一对拖鞋,开门就见着了厨房里的言轻。
“你回来啦。”
言轻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半袖衬衫,在胸前的部分有装饰用的织纹,黑色的披肩长发散落颈后,像是云天上悬落的墨的瀑布。她手里握着平底锅的柄,锅里传来热油的声音,抽油烟机开着,她正在煎着一颗荷包蛋。
言羽去卫生间里洗漱打理好了,出到了来的时候,言轻正关了洗碗池的水龙头,用一块毛巾擦拭着沾满了水的双手:“吃早餐了。”
“哦。。。哦。”言羽挠着自己的头发,看到餐厅里可坐六人的长方形白色餐桌上,面对面摆了两碗面,清水挂面装在碗中,青椒丁、蒜蓉和酱油调出卤汁,浇在面上,荷包蛋上卧一个,下藏一个,浅色木制的筷子就放在碗边。
言羽坐了下来,拿起了筷子,看着桌子对面的言轻,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。
很多时候言羽都是在外边吃的早餐,能够吃到言轻做的早餐,似乎还是挺难得的一件事情。
“怎么了吗?”言轻手托腮帮,微侧着脑袋,微笑着问着言羽。
言羽一下子被看得心里发毛,支支吾吾着说:“没有。。。就是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“四点多吧,大概。”
“这么晚啊。”
“是啊,待会儿还得补一觉。”
“辛苦你了。”
“不用跟妈妈这么客气哦。”言轻摇了摇头,神色当中透露出属于母亲的包容,安抚着自己的孩子。
言羽低下头去,夹起了竹纸色的陶瓷碗里的荷包蛋,张开樱色的粉嫩嘴唇,咬下其中的一小块来,圆形的煎蛋变成了残缺的月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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